晚自習剛點完名，訓導主任立刻跨進教室，一臉的嚴肅‧
「剛才吳修女告訴我，三樓女生宿舍的一間洗手間裡，被人貼了一隻大猩猩‧」
「笑！有什麼好笑的？吳修女說，有女生向她報告，昨天半夜看到兩條人影閃出洗手間，朝男生宿舍方向奔去‧」
「不要你看我、我看你的，裝作很無辜的樣子‧幹這件事的人心裡有數，我是不會抓不到你的！」
「我限你一小時之內，到我辦公室自首‧」
「如果這一堂下課鈴響前，沒有人去找我的話，老規矩，下節課起全班站著上晚自習，一直站到那個人良心發現為止‧」
主任離開之後，宿舍管理王老師回到講台前，柔聲道：
「你們都聽清楚主任說的了‧是誰做的，好漢做事好漢當，就在這一堂課去承認，不要害了大家‧」
接下來的四十五分鐘，教室裏出奇得安靜‧偶有眼神和紙條的傳遞，以及少數幾個人離座出去‧至於是去主任室還是洗手間，就不得而知了‧
七點五十，下課鈴一響，教室像是一枚爆發的定時炸彈，霎時震耳欲聾，四五十張嘴統統在動‧先是有人扮猩猩狀，然後有人扮小姐扭怩的動作，接著有人拉開嗓門尖叫，引燃一連串爆笑‧演的人更得意了，索性跳上桌子，做出雙手掩胸的恐懼狀，再度掀起另一陣高潮‧
鬧劇演到八點正‧當上課鈴再度刺耳地響起，大夥才在荒亂中奔向座位，回到現實‧
接著是訓導主任疾速、清脆而不妥協的腳步聲‧
「各位同學，最令人失望的事情發生了‧整整一堂課，沒有人來找我‧」
「現在，全班起立！」
四五十張桌腿和椅腳開始零亂地磨擦地面，發出刺耳而冗長的抗議‧
「統統給我坐下！」訓導主任有點惱火了‧
「再來一次，起立！」
這回每個人都以手托著椅子，小心翼翼地站起來，沒發出任何聲音‧
「每個人都給我仔細想想，為什麼我被罰站‧做壞事的那個也給我想，為什麼我這麼沒骨氣，做錯事不敢承認，還要連累同學！」
「李明德，」他指了指最前排門邊的小個子，「跟我到辦公室去！」
五分鐘之後，李明德在五十雙目光照射下回來‧在落座前，他向左側的孫大偉小聲說了兩句，後者點點頭之後就離座出去了‧
應訊的棒子在全體肅立中一棒棒地交下去，直到最前排靠窗的喬克立回來‧
他並沒有要下一排的同學出去，卻小心翼翼的躡至講台前，向王老師輕聲嘟囔著什麼‧王老師邊聽邊點頭，待他說完回坐之後，朗聲宣布：
「主任要大家坐下‧」
又是一連串唏哩嘩啦的入座聲，夾雜著此起彼落的咳嗽與嘆息‧短暫的抗議之後，教室內終歸安靜‧
下課鈴響，王老師後腳才跨出教室，『土匪』屠飛羆和『白痴』白世鏡早已一左一右，從後排掩至，擋住喬克立的去路‧
「喂，巧克力，你又出賣了朋友嘍！」
土匪的右掌早已扣緊克立瘦弱的左肩，令他動彈不得‧
「沒，沒有啊‧我什麼也沒說！」
從一圈圈的深度近視鏡片中，克立的眼神折射出恐懼與無辜‧
「沒有？」白痴原本的銅鈴眼瞪得更大了，「那為什麼瘋狗問完了你以後就不問了？哼！」
他乘勢揿了揿克立的鼻子‧
「我，我不知道！」
克立趁著猛搖頭的機會，順勢掙脫土匪的巨掌‧
「好小子！死不承認還想溜！」
一見克立甩開他的掌握，土匪立刻又是一招鷹爪功，硬生生把他捉了回來‧
「老子告訴你，今天不說實話，晚上別想睡覺！」
克立昂首閉目，一派視死如歸的模樣‧
眼看事情越鬧越大，許多同學都圍了上來‧
「說，你對瘋狗說了什麼？」
「沒有什麼‧」
他額角開始滲汗，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‧
「說了什麼？說是我們幹的是不是？」
土匪滋牙咧嘴地對他輕聲細語，肩頭上的手勁卻愈加愈重‧
「唉呀！」
克立在發出痛極的叫聲之後，下意識右拳猛揮，硬是給了土匪小腹一記，疼得他鬆開巨爪‧
「你他媽的！」盛怒之下，土匪左掌猛刷，清脆地打在克立黑瘦的右臉頰上‧在深度眼鏡飛出的同時，四道紅色指印立即浮現‧
朱曉耕適時擠了進來，扶住險些摔倒的克立‧
「土匪，夠了！」
「豬小弟你給我滾開！」土匪繼續逼近克立，作勢要朱曉耕讓路，「他先動手的你知不知道！」
「小心噢，豬小弟，不要以為你功課好就可以管閑事！惹惱了我們，兩個一起扁！」
白痴雙手疊胸，站在土匪身後幫腔‧
「喂，大欺小不太像話吧！」
『模範生』歐陽明此時也從人群中介入，兩手張開擋在中間‧
「事情沒弄清楚前，幹嘛那麼沉不住氣呢？」
他堆滿笑容，試圖安撫來勢洶洶的土匪‧
「什麼沒弄清楚？瘋狗問完他就不問，難到還不夠清楚嗎？」
「唉，反正這檔事又不是你幹的，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？走走走，我們上樓休息去，天大的事明天再說！」
模範生一手推著土匪，另手拉著白癡，連哄帶騙地往外頭走‧
眼見事情就要擺平，同學們也就紛紛散去，上樓準備就寢了‧
朱曉耕趕緊在人潮中搶救起克立的眼鏡，幫他戴上‧然後兩人開始默默地排列桌椅，撿拾方才扭打中散落一地地東西‧
待他倆關燈掩窗，把教室門帶上的時候，四樓寢室已經吹起了熄燈號‧
2008-6-28
留言列表
